转章五
赤色的黄金在跳跃。
炽热。
“————”
在眼前，站立着的，未知的“他”用未知的语言在说着什么。
地上，流淌的帷幕不断扩张着。
红。
红的正中，那个总是那么高傲宽大的身躯，俯趴在地上，帷幕以他为中心，缓缓扩散。
俯趴着，熟悉的他努力抬起头。
“————”。
他也说着陌生的语言。
赤色的黄金在跳跃。
灼热。
未知的那个“他”露出微笑。
“就像熟透的果实，你们散发着腐烂的香味。”
“他”开始说出熟悉的语言。
“看吧，现在，这里，你的家族，你的城堡，你的国度。自闭高傲的术者，连现在燃烧这一切的火焰都是因你那魔术灯火造成。啊……啊，真美。”
熟悉的那个他沉默着，试图支撑起身体。
自己低头，眼角，新的帷幕正向此处弥漫。
红。
温蕴的，锈的味道。
周围跃动的金光照在帷幕上，发出耀眼的赤光。
是赤金，还是帷幕本身的颜色？
未知的“他”笑了。
“我爱你们。”
“……胡说八道。”
熟悉的他反驳着。
“为什么认为我胡说呢？我爱你们，真的。”
赤色的黄金跳跃着，每一处，每一处，所有的物体都在渐渐消散，黄金包裹着它们，发出呼气般的细微声音。
《啪啦，啪啦》
未知的“他”站在这一切中。
“好美。”
“他”赞叹着。
呼吸，吞入一口被充满的空气，带着锈和焦味的热量钻入自己喉中。
“你们是最纯粹的贵族。奢华，高傲，腐朽，优雅，愚昧，多么美丽！我看到了，我看到了！打破这坚固的自尊后，你们的眼神是多么的美丽！绝望，失神，嚎哭，堕落！今晚，我在你们的双目中看到了一切！至高的甜蜜！撕裂你们的胸膛，舔舐泪水，抠挖那黑曜般的眼瞳，啊，美丽，梦幻，快乐！你们的美丽……就此消逝……就此消逝是多么的可惜！但是不到生命最后一刻又看不到最纯正的感情——矛盾！可惜！痛心！太美了！”
“他”高举双手欢呼着。
另一个他眼中的光芒正在消失。
“为了这转瞬即逝的美！我要亲手埋葬你们——伟大的，一瞬的艺术品！尊贵的，纯正的，悠久的，封闭的，完美的贵族！啊，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！美！我只能不断的赞美你们！在我的余生中，恐怕再也无法见到的美！痛苦！多么的痛苦！”
为什么……在自己眼中，他们的表情是一样的。
迷乱。
“这份悲痛，我的心碎裂了……但是，就是这转瞬即逝才让艺术有了最高的完美！”
未知的“他”在高歌。
“为这伟大炽热的葬礼高呼吧！灯的术者哟！今日就在此灭绝吧！！！”
咿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
刺穿夜空的笑声，无数赤色金粉随着嚎音一同升起，盘绕，一切都在跃动。
右臂被谁用力的抓紧，自己回头，看。杏颤抖着牙齿，面孔在焰光和高呼下被恐惧拧扭，向她的同胞姐姐寻求着脆弱的庇护。
而同时，莫名的理解到，脚下的他已经……
父亲……
已经没有什么父亲了，脚下只有一具尸体。
肉块。
自己闭上眼睛。
杏的面孔，恐惧，恳求，畏缩，战栗，恨意，向着最后的，唯一能依靠的姐姐，寻求安宁和庇护的双瞳。
……那是她的面孔……是我的妹妹……我的半身……
是我一体的对照，通过镜面映出的，自己的面孔。
那即是我。
睁眼。
转头。
眼前，“他”已停止高歌，垂着头，看着脚下的肉块。
“……咳……”
自己张口，却只发出一声咳音。
咬唇，破裂，口中弥漫出与空气相同的锈味。
赤色的黄金在层叠的尸群间绽放，有油脂烤焦的味道。宽大的银泥彩绘窗帘已经化为一小堆黑渣，漆器受热爆裂的声音不断传来，黑檀灼烧着散发出香气，随着木材断裂声，能听见走廊倒塌的轰鸣。
熟悉的，经历的，厌恶的，喜爱的，一直伴随着自己的一切。
赤色的金粉冉冉飘起。
…………
就像它们一样。
就像杏——自己一样。
葬礼。
右手甩动，挣开那只自出生时便紧握的手。
听见了衣袖撕碎的声音。
自己张口。
“带我走吧。”
“他”抬头，极端舒畅后空洞的眼瞳，里面什么都看不见。
向前走一步，离开身后的——“她”。
“我想跟你走。”
“……啊？”
“他”的眼瞳生涩的转动。
“为什么？”
…………
“因为我想。”
在你来之前……我的一切
（我们家是有数千年历史的……）（听好，作为术者的骄傲，即使对最卑贱的庶民也要保持优雅的……）（你是继承者，但你也是女性，所以你继承家族后要早日生下下一代的的继承者……）（不要离开家太远！山林里到处都是……）（不需要。我们是贤者的后代，不需要去关注那种……）（平常玩乐可以，但要切记，次子如下仆，即使是双胞胎，你和杏毕竟是不同的……）（从左边开始，特别要注意第六盏灯的焰火……）（做的很好……）
（真不愧是我的女儿，梅。）
从诞生起，我看的，我触的，我知的一切。
从来，持续的一切。
但是。
《为了这转瞬即逝的美！我要亲手埋葬你们——伟大的，一瞬的艺术品！》
你摧毁了一切，你毁掉我生命中的一切。
《为这伟大炽热的葬礼高呼吧！灯的术者哟！今日就在此灭绝吧！！！》
……嘲笑它们的愚昧。
“我只是想跟随你。”
然后我所剩……空无一物。
连我自己也是。
…………
空壳。
“……我杀尽了你的家族，只剩下你们……是为了复仇吗？”
“不是。”
“嗯，让你们活命也行。小孩子的心智太纤弱，看不到什么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赤色的黄金已经跃动到近处，听到身后“她”的呜咽声。
…………
“我不想复仇。”
向前，再次走出一步。
“我只是想跟随你。”
眼前，“他”空洞的眼神改变了——迸发。嚎叫，旋转，吞吸，喷放，情感的虫群缠绕在那瞳中，蠕动着，向自己倾压而来。
“即使有灭族的血仇？”
灌入自己眼中，填满着自己，吞噬着自己。
……吞噬吧。
吞噬吧，已经没关系了。
“是的。”
没关系了……
——刹那，然后永久地，就此堕入“他”的深渊。
感受着，同化着……那焚毁的欲望，灰烬，粘液，腐土，碎片，渲染了自己已经空荡荡的一切。
“是吗？”
“他”微笑。
“那好。”
“他”伸出手。
“跟我走吧。”
夜空被赤金的光芒染成绯色，身后，雄伟的大殿正在化为废墟。崩裂声，倒塌声，交织成赞美般的旋律。
在那颂歌声中……还夹杂着，隐约的呼叫。
“……姐……”
…………
我没听到。
* * 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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